与空海、嵯峨天皇合称“平安三笔”的橘逸势,地位比不上空海与嵯峨天皇,但若论书艺当在空海后嵯峨天皇前,“三笔”中第二位。
橘逸势,在延历二十二年(804)曾与空海、最澄一起渡海入唐留学。对李北海的书法、柳宗元的文章饶有兴趣,并潜心学习和研究,由于汉学修养深厚,加上性格风流倜傥,一似唐代文人雅士,被时人称为“橘秀才”。回国后,可能是如《续日本后记》所评:“放诞,不拘细节”,不仅不被天皇重用,反而被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中,遂以谋反罪,流放到伊豆半岛。最终他带着莫须有的罪名和怀才不遇的遗憾,病死在途中的板筑客栈里。一代书法名家,如此结果,令人感叹不已。
据《文德实录》载,说橘逸势的书艺,“犹妙隶书,宫门榜题,手迹见在”。在晋唐时,有称“楷书”为“隶书”的,那么这里的“隶书”可能是“楷书”吧。事实也如此,他的《南圆堂铜灯台铭》名迹,就是楷书,字在唐楷魏碑间。但关于他的书法,世上公认的还是行草,《伊都内亲王愿文》则为他的杰作。
《伊都内亲王愿文》,内容是桓武天皇之女伊都内亲王遵循母亲藤原平子遗言,向山阶寺供奉香灯读经费用,计十六町垦田、山庄一所等。
此书笔致豪迈,书风雄浑,抑扬顿挫的韵律散发着自由奔放的气息,一如其人。它以王羲之书法为本,又摄取了大唐的新书风,与空海书法一样,有着唐风晋韵。但不同的是,同样以王羲之书法为本,空海融入欧阳询的骨架和颜真卿的笔致,刚健又婀娜,而橘逸势则加进李北海的意态和气势,笔力一新,翩翩自肆。论气豪力强,空海不及橘逸势;论韵雅神融,橘逸势不及空海。两人书艺虽各有千秋,但若论格调之高、气息之雅、境界之深,空海应略胜橘逸势一筹。
然而此书自有妙处,妙在书如人,能现其才、见其志、达其性情。你看那提按分明的用笔节奏,那拗折有力的点画线条,那开张侧欹的结体造型,从中可以让人想见橘逸势那种翩翩自肆、不拘细节的神情和行为,在这翩翩自肆的神情中和不拘细节的行为里,有点恃才傲物的放诞,也有点怀才不遇的悲哀。这就是橘逸势的为人!这就是橘逸势的书法!这就是橘逸势喜欢李北海的原因!
在强大的唐风晋韵的中国书法面前,橘逸势也好,空海也好,嵯峨天皇也好,他们的作品都是继承有余、创新不足,成了典型的“唐样”书法。这对当时的日本来说,固然是缺憾,但对唐风晋韵越来越少的当今中国的书坛来说,“三笔”书法的真正价值,或许就在于字里行间显露出和保持着难得的唐风晋韵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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